讓我尊嚴，給你車房

  龍年的正月十二，下了一場不期而遇的大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的第一場雪成為新年后的一景。天公不作美，宅在家里不能出門了，活動不能參加了，只好在家看看書，寫點東西。

 

  快11：00的時候，網上的一條新聞映入眼簾。說的是內蒙古自治區，有一名女老師在26年前，用自己微薄的工資為她的學生買了一雙棉鞋，讓學生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天。這個學生當時家庭極其貧困，真的連一雙鞋也買不起，而且他還特別愛面子，學習上也特別勤奮刻苦。為維護他的尊嚴，老師并沒有聲張這件事情。26年后，這個孩子事業成功了，為了感恩老師當年為他買的那雙鞋，他出巨資給老師在城區買了一套新的樓房，以此來回報感恩自己的老師。

 

  這個消息令人唏噓不已。我也遙想起當年我在一個學校任職時發生的一些事情，過去多少年了也揮之不去。

 

  那是在上個世紀的90年代初，我在當地的一個學校任職。剛剛到學校后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學校里學習不好的學生，不受待見的學生，都是當地兩個村民的孩子。這些孩子學習成績低下，行為也十分散漫。

 

  出現這種現象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就是，當地村民世代田間耕作，不是種莊稼，就是種蔬菜。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的發展，城邊的村都成了城中村，后來有些人干起了家庭副業，創立了一些實體。有的家庭很快便有了錢。但因為只顧掙錢，沒有時間管理孩子，很多家庭出現了孩子學習不佳、調皮搗蛋的情況。甚至讓班級內的同學們說成“弱智”或者是“后進生”這樣的稱謂，這樣的現象還十分普遍。

 

  為更加全面地了解情況，我主動去代一個班的語文課。這一代課，還真的發現了更深層次的問題。

 

  這個學校的生源有三部分。一部分是山東大學的子女，高校教師的孩子家庭文化層次高，當然學習會好一些，成績會優秀；第二部分就是區機關干部的子女，也是學生主體，因為這里是政府所在地，區機關干部的子女大部分都到這里來上學；第三部分就是當地的兩個村莊。

 

  村民提供了土地，建立了學校，本身就是一種奉獻。讓這些村民的孩子安心在這里學習，并且學得好，才是對這里村民的一種回報。可是現在，班里出現的后進生都是這兩個村的，還有一些所謂的“弱智”，經常被同學們嘲笑，還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這個問題有點兒令人費解。

 

  早在2000多年前，孔子就提出了“有教無類”的思想，不論貧富，不分高低，一視同仁。教育就是應該確立這樣的理念，而今天卻出現了這樣的一種現象，著實不應該。

 

  我開始反思自己，作為一校之長，要想辦法扭轉這個局面。怎么辦呢？我首先利用教師會做好工作。在會上，我語重心長地分析我們學校的現狀、所處的地理位置、我們的義務和責任。我的分析入情入理、言辭懇切，老師們頻頻點頭。不久，班級之內開始出現兩個村的孩子們揚眉吐氣的場面，歡聲笑語也充滿了校園。老師們開始真正重視和關心起這些村民的孩子來了。

 

  不僅孩子們歡欣鼓舞，家長也要心情舒暢。如何讓村民走出低人一等的怪圈兒，抬起頭來走路？我利用家長會這個平臺，讓家長們走進來了解和參與學校的管理。把學校的管理制度、辦學方針、教學攻略一一告知家長，讓家長來一起監督學校。每次家長會我都親自講半個多小時，談學校每年的工作目標，安排的教育教學活動，然后再留下一個小時，讓老師和學生家長分析孩子們的學習情況。這樣種做法也的確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老師和家長的關系更親近了，相互也愿意交流了。

 

  這樣還不夠，我還創造性地設立了一個學校共建共管委員會。這個共建共管委員會，主要的任務就是協調管理各個辦學單位之間與辦學主體之間的一些關系，真正從管理措施和行政手段上，來改善當地村民孩子們學習的情況，讓孩子們更陽光起來。

 

  我們的這些做法真切地打動了當地的村民和村委的領導，他們感覺到學校的辦學思想就是為了他們的孩子，是在真心實意地關照他們的孩子。

一天中午，我剛剛同孩子們做完課間操，回到辦公室坐下。洪家樓村的黃書記帶著他的會計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落座后，黃書記開門見山對我說:“你來到這個學校，使得我們的村民和孩子們都抬起頭來了,非常感激您！”

 

  我說：“這不是應該的事情嗎？沒有必要感激。”

 

  黃書記說：“我們村黨支部經過慎重研究，決定獎勵給你一輛小汽車，房子一套。”

 

  “一輛小車，房子一套。”我聽后有點兒愕然，為什么給我這么大的獎勵？

 

  黃書記說：“這不是我的安排，是村民的心聲，我們的孩子和村民從來沒有受到這樣的待遇。”

 

  黃書記又將心比心地對我說：“我們村現在有錢了，我坐的是奧迪車，給您買一輛桑塔納車行不行？聽說你住的房子非常小，也要給您改善一下居住條件，山東省圖書館后邊還有一套樓房，那是分給我們村里的，決定送給您。”

 

  聽了書記的話，我起身真誠地對黃書記說道：“謝謝你和村委會的好意。如果說你們村里真要還有多余的房子，最好給我們的老師多解決幾套，現在老師也有些住房困難戶。至于車呢，我現在住得很近。用不著，如果你們真想為學校做點兒貢獻，那就為我們買一個面包車吧。面包車可能拉的人會多，老師要經常出去開會、參加學習，這樣會節省時間，解決他們的旅途之苦。”

 

  “至于房子，說真的，我們沒有多的，就是想為您解決一套。如果堅決不要，我們就不給您了。”黃書記當時就安排會計留下一個空頭支票（那個時候，有銀行和單位蓋章的空頭支票還是很管用的），讓我們隨便去選車。最后說：“至于你選什么樣的車無關緊要，如果和我的奧迪一樣也沒有關系。”

 

  在一陣歡聲笑語中送走了黃書記。

 

  學校班子商量，最終決定買一輛寬輪胎進口發動機的昌河面包車。這個車即經濟又實惠，還可以坐到8個人。在當時也是全區教育系統最早、最先進的一輛交通工具。

 

  作為村委的黃書記，也成為我們學校的一員，他會定期不定期到學校走走，噓寒問暖，出謀劃策。校長與村書記也成為莫逆之交，親密無間。

 

  事情過去了多少年，每每回憶起來依然令人動容。

 

   作者：張坤堂

   2024年2月22日

 

  山東省散文學會、寫作學會會員，濟南市作協會員、區政協文史委員、作協顧問。秉承熱愛生活、喜歡讀書、敬畏文字的信念，時有文章在報刊發表，參加的征文多有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