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之聲：根治畜禽養殖污染路在何方？

 我國近年來一直高度重視畜禽養殖業的污染防治問題。2015 年，國務院頒布的《水污染防治行動計劃》，提出了“科學劃定畜禽養殖禁養區”，加強“糞便污水貯存、處理、利用設施”建設，開展“糞便污水資源化利用”等要求。有專家將其概括為三大舉措，分別為“調布局、建設施、促利用”。

　　經過本報“畜禽養殖業面臨問題及其綠色發展途徑”采訪組（以下簡稱“采訪組”）前不久對我國多地畜禽養殖點位的調查了解，在“調布局”方面，各地通過劃定禁養區，從源頭把關，有效降低了環境敏感地區的污染風險，“調布局”正在穩步推進中。而在“建設施”方面，養殖場產生的污水中氮磷污染物濃度較高，如果要在深度處理后達到《畜禽養殖業污染物排放標準》，污水處理成本較高，不少養殖場難以承受。“促利用”則是大多數養殖場普遍經濟上能承受、并可以踐行的舉措。

　　正因如此，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快推進畜禽養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意見》，生態環境部、農業農村部聯合印發《農業農村污染治理攻堅戰行動計劃》，都明確提出了“加強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

　　采訪組本次的調查以生豬養殖的資源化利用為主。據了解，我國農村地區的生豬養殖污染問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種養結合不緊密。在農業生產過程中，由于種養專業化程度日趨增高，很多地區人為地把種植系統和養殖系統之間生態的聯系割斷，導致糞污無法還田，或者還田距離較遠，由此帶來還田“難”。二是一些地方政府進行養殖規劃布局時存在引領不到位、綜合利用水平低、監管力度不夠大等問題。三是規模化養殖（生豬500頭以上）資源化利用相對做得較好，而散戶養殖因為點位分散、數量眾多、廢棄物收集較難，導致直排污染。四是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過程中，一些農民不愿意施用有機肥。原因在于施用過程復雜，投入人力成本高、見效慢。

　　為此，采訪組兵分6路，先后赴湖北、廣西、福建、山東、河北和吉林6個省進行調研采訪，結合基層實踐和存在的難題，試圖為破解畜禽養殖污染問題找到有效的解決路徑。

　　1 產業規劃與布局要先行

　　各地在引入和發展規模化養殖業時，必須遵循發展與環境并重的思想、經濟與環境協調的原則，按照“畜地平衡、合理布局、適度規模、協調發展”的戰略思路進行產業布局。

　　根據《全國生豬生產發展規劃(2016-2020年)》，綜合考慮環境承載能力、資源稟賦、消費偏好等因素，將生豬發展區域分為重點發展區、約束發展區、潛力增長區和適度發展區，強調了環境承載能力要與養豬發展規模相匹配。“南豬北養”，正是在產業布局上作出的重大調整。

　　對地方政府而言，應把產業布局和規劃、統籌放在首位，按照“以種帶養、以養促種”的循環發展理念，以就地消納、能量循環、綜合利用為主線，合理確定種植規模和養殖規模。同時，打通種養結合脈絡，在一定區域內實現種植業和養殖業之間的規模配套。

　　以吉林省長春市農安縣為例。記者調查發現，農安縣引入大型養殖企業牧原集團時，選址初期就要求遠離水源地、功能區、居民區，在土地消納量大的地方選址，并通過環評“三同時”驗收。在規劃時，農安縣政府重點考慮土地消納能力要與養殖規模相匹配。如要求牧原集團在規劃初期，依據周邊土地面積來確定投產規模，使得最終產生的糞污能夠恰到好處地讓土地消納。養殖場建好后，還進行精細化管理，做到“一場一策”。

　　2 地方政府需強化政策服務和激勵，并加強監管

　　在畜禽養殖行業的發展中, 政府相關管理部門需要當好服務者和監管者。一方面，積極提供政策服務、出臺鼓勵政策，引導企業走資源化利用道路。另一方面，加大監管力度，用制度保障畜禽養殖污染不外排。

　　政策鼓勵。在河北京安縣，政府財政列支100萬元對糞污收集、運輸按照30元/噸標準進行補貼。縣農林局、縣環保局派專人對糞污收集、處理進行監督，核實收集處理數量并登記入冊。為了鼓勵有機肥施用，全縣深入開展農產品無公害、綠色有機產品認證，縣財政全額補貼認證費用，鼓勵種植戶使用有機肥。為了推廣養殖產生的沼氣使用，由政府鋪設管道，補貼農戶每家2000元，促進沼氣入戶。

　　提供服務。在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白縣，當地散戶養殖占據主體地位。由于散戶養殖普遍管理水平低、缺乏資金，無力或不愿進行養殖廢棄物處理和綜合利用。同時，施用有機肥相比化肥較為費時、費力，養殖戶將糞污還田的意愿較低。在廣西自治區生態環境廳指導下，玉林市福綿區政府主動投入，花費300多萬元、配備30多臺沼液肥收運噴施車，分配到各鄉鎮的11個合作社，將從養殖散戶處收運來的沼液肥幫助種植戶噴灑到位。此舉不僅解決了散戶糞污還田難的問題，還避免了“禁養”一刀切，兼顧了百姓的生計問題。

　　建立獎懲機制。廣西自治區博白縣徑口鎮周垌村為了根治污染，村里成立了養豬合作社，建立了相互監督機制。每天巡查，每周兩天開展夜查，重罰偷排行為。村支書李衍春表示：“若發現糞污偷排，按村規，第一次補交環保治污費500元；第二次則補交10萬元。偷排因此不斷減少。同時，舉報偷排屬實還有200元獎勵。”

　　在做好服務的同時，仍要加強監管。福建省武夷山市的規模化養殖場僅有6家，轄區內的規模化養殖場都按規定配套治污設施，產生的養殖廢水、豬糞均實現綜合利用無外排。武夷山市環保局副局長趙文忠表示，即便如此也不能忽視監管。“需進一步加強規模化養殖企業日常監管，通過安裝在線監測設施及建立網格化監管體系，將畜禽養殖業發現的問題及時上傳到環保局監管平臺，確保及時解決，鞏固前期畜禽養殖污染整治的成果。”

　　3 養殖企業培育并踐行利益共享理念

　　現代農業早已不是單打獨斗的時代，要實現自身發展離不開合作經營。對規模化養殖可以推進養殖、種植基地的有機整合，甚至探索多方共贏的模式，實現利益共享。

　　分享養殖產生的效益。如地處武夷山的武夷畜牧養殖公司和當地的水果種植基地建立了聯系，將有機肥以免費贈送的方式輸送給后者。武夷山桔柚專業合作社理事長陳云開表示：“半徑在30公里~40公里的有機肥運送，成本都是可以承受的。”公司還為場區外6公里附近的農戶建設了一條公路，方便村民出行。同時，將生產的沼氣免費輸送給當地居民使用。公司投入50余萬元鋪設沼氣、沼液管網，安裝沼氣流量計、燃氣沼具等設施，讓養豬產生的沼氣惠及前蘭村170戶共計700多位村民。

　　引入第三方打通循環鏈條，實現多贏。廣西玉林治理養殖污染采用“截污建池”策略，讓糞污積存起來腐熟成為沼液肥，不外排。引入第三方企業或者合作社，以“有償”方式進行收運并幫助種植戶噴施到位。這樣一來，養殖戶可以專心養豬，第三方企業提供服務獲得回報，種植戶得到了有機肥料且免除了施肥勞動，政府不需要再為糞污直排而煩惱。由此實現了多方共贏。

　　成立合作社，帶動周邊農戶共同致富。規模化養殖場通常管理嚴格、技術過硬，利用好相關優勢，可以“以大帶小”，帶動周邊農戶一起致富。如山東省萊蕪市嬴泰有機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在鎮政府的幫助下牽頭成立合作社。目前，合作社在周邊及泰安、濟南、濟寧、臨沂、淄博等10多個地市發展了300多個會員。采取的模式為：公司免費提供技術培訓，以優惠價格出售種羊。同時，鼓勵養殖戶種植玉米，公司收購玉米作為羊飼料，走出“公司+農戶+基地+合作社+協會”的發展道路，實現了以點帶面的發展。

　　4 因地制宜采用資源化利用模式

　　每個地區經濟發展程度、地理特征均不同，因此畜禽養殖糞污的資源化利用方式也不能一概而論。應在充分考察當地自然特征、農業生產方式、產業布局規劃、交通狀況等多種因素后，因地制宜地選擇適合的模式。并通過典型示范，形成可供區域借鑒的資源化利用典型模式。

　　依托龍頭養殖企業，輻射周邊居民。2017年，國家農業廢棄物循環利用創新聯盟積極探索京津冀畜禽養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模式。河北裕豐京安養殖有限公司作為當地的龍頭養殖企業，其資源化利用模式值得借鑒。

　　京安模式的亮點在于，第一，充分發揮大型養豬場的優勢，利用沼氣發電，并全部接入國家電網。另外，籌建了3萬立方米的生物天然氣提純項目，可向周邊兩萬戶居民供氣。第二，解決了全縣的畜禽養殖廢棄物收運和處理問題。與全縣養殖場（戶）簽訂糞污收購處理協議，回購養殖產生的糞污。一方面，回購糞污用于熱電聯產；另一方面，實現了安平縣域內糞污全部資源化利用。第三，安平縣依托這家大型規模化養殖場建設了污水處理廠。副縣長崔長友告訴記者：“如今，它不僅處理了場區的污水，全縣的生活污水也都由它來處理。”

　　統一流轉土地，就近種養結合。例如，福建省南平市延平區王臺鎮王臺村的和興種豬發展有限公司，將周邊500畝土地統一流轉，由區政府投資興建大棚，土地租給百合花種植戶，形成“養殖場—沼液—種花基地”的資源化利用模式。福建省南平市豬業協會會長鄭新平認為：“養殖場可將租用的土地統一流轉，轉租給種植大戶，就近種養結合，通過養殖業反哺種植業。”

　　事實證明，只有做好了以上4點，很多地區的畜禽養殖污染問題才能找到有效的解決路徑，我國的畜禽養殖業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和綠色發展。